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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爱笑的眼睛

隆重推出毛会迎原创长篇小说:昨夜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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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9 15:44:3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潍坊 来自 山东潍坊
                                                              第三章
                                                           六       风波
      白奉权当上村支书不久,一个消息又在黄花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村里准备重新调整土地。
黄花寨村有一千亩土地,另有八百亩山场,人均耕地二亩多。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村里只分给每户口粮田六分,其余的土地实行定价承包,让村民花钱买地种。山里人没有多少赚钱门路,每次承包土地时都是争着承包。当村干部的在这事上就显出了优越性,那些土层好又顺路的或靠近水源的地块大多被村干部及亲近承包了。
      听说又要调整承包地,最先找奉权的是他的二弟奉财。奉财长得方脸,黑红皮肤,五大三粗,壮实得像一尊铁炮。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但那力气又没法向别的地方使,于是把全部力气都用在了土地上。有些男劳力在农闲时到城市打工,靠卖苦力换个三百五百的,他不出去,除了精心侍候他那几亩地就是养猪养牛。他总觉得自己的土地太少,村里每次调整土地时,他比谁都着急。可是,村里的一把手不是他家族的,每次都承包不到好土地,也不止一次瞪眼攥拳头与村干部争论,但人家说了算,闹也没有用。奉权回村当书记的消息传到他耳朵后,他第一个意识就是:我终于能承包几亩好地了。
      这天早饭后,奉财第一个来到奉权家中,第一次脸上堆着笑和奉权打招呼:“哥,吃饭啦?”
      看见奉财这个样子,奉权感到高兴,也觉得好笑,他猜出了奉财来的目的,故意不明说,问:“什么事?”
    “哥,听说要分地?”奉财的脸上带着期待和兴奋。他从小不习惯喊奉权为“哥哥”,话又不多,在奉权面前不多说一句话,但这一次是例外,陪着笑脸喊哥哥。看到奉财这个表现,奉权高兴的真想笑出声来,但忍住了,奉财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他不能笑,他是大哥,更是这个村的书记,不能丢了自己的身份,想到这里顿时一脸威严:
    “不分怎么行?我一家五口不能喝西北风。”他只说自己的事,故意不问奉财来的目的,他了解奉财有话就忍不住的直脾气。
“哥,我想多包几亩地。这些年,他娘的,都是他们当官,好地都让他们包了。哥,这回可是你说了算。”
    “你想包哪块地?”
    “沟南水坝边上那两块。”奉财立即说。他说的那两块地是黄花寨最好的土地,土层厚,靠水源近,靠路也近。多少年了,他总是梦想种一回这两块地,哪怕种一年,甚至种一季也行。每次路过那两块地都忍不住看几眼,望着那两块地里长出的绿油油庄稼总是馋得咽口水,又恨得咬牙根儿。
    “那两块地,我准备做我的口粮田和承包田。”奉权说。
    “那,我就要连着的另外那八亩。”奉财说。哥哥说留着自己种,谁也没有资格攀比,因为哥哥是书记。
    “要那么多,你忙得过来?”奉权问。
    “怎么忙不过来?我又没别的事,咱爹也说要包几亩,就和我的连在一起吧,种地的时候也有个照应。”
   “那怎么行?咱一家把村里最好的地块都占了,你让我往后怎么干?你先给我亮开一个趟,以后吃不了亏。”奉权说。
    “那,就要村东头的那几亩。”奉财说。村东头那几亩地也是村里上等的好地,只是离水源稍远一点,奉财知道包不到沟南的好地只好提出这个要求。
   “顺便和咱的兄弟爷们捎个话,谁想包哪块地和我说一声,我心里好有个数。今年是先交钱再包地,今年每亩再加二十元钱。”
    “又长了价?”奉财感到意外。
   “不长怎么行?我听说周围村的地价都比咱村的高。我得收点钱办大事。”奉权说。奉财包到了好地块放心了,对承包地长价的事似乎不满意,不知自语了几句什么,走了。
     重新承包土地的消息快速的在村里传播着,最早传播的范围是奉权的本家,奉权的几个长辈来到奉权家中,都不好意思开口提出要求,先是和奉权说些家常,奉权知道他们来的心思,但也不问。正在这时,听到有一个人来到院内就喊:“大侄子,听说你要分地,我想承包几亩。”奉权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微微绉了绉眉头,觉得这说话声太特别,听着太刺耳,就像太监说话的声音。
    话音刚落,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长的又粗又壮,黄脸,淡眉,一双眼睛倒是不小,鼓鼓的,好像眼里充满了气,连眼皮也跟着鼓起,一说话露出两排黄牙,圆圆的黄脸两侧挂着两只小耳朵,那耳朵比别人的小一半,显得挺滑稽。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9 15:47:2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潍坊 来自 山东潍坊
      见他走进来,奉权不得不招呼了一声:“二叔来了?”来的这位名叫白仁旺,白仁旺与白仁祥是同一个祖母,是奉权的本家堂叔,但奉权对这位二叔并没有好感。二十年前,奉权在村里时就知道仁旺为一些小利而投靠成春一族,所以瞧不起这位二叔。
    “噢,早就来了这么多人了。”仁旺进了屋和各位打个招呼,自己找个地方坐下。这时又有一些人涌了进来,奉权辈份小,他们多是奉权的长辈,这个喊一声大侄子,那个喊一声奉权,带着笑脸和请求,说着他们想承包的土地方位,亩数。不一会儿,人们就挤满了院子。
      奉权盼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黄花寨的每一个人都在他面前陪笑脸。从有记忆开始很少看到村里人给他笑脸,更没有听到过本村人的恭维声,如今听到了,也看到了,但他感到美中不足。山里人就是笨嘴猪脑子,本族人为了讨近乎都按辈份称呼他,他是书记而没有人喊他书记,他又没法直截了当的说明这事,于是,他的脸上显出一副威严和冷淡来,漫不经心的说几句应付的话,开始打官腔。人们从他的神态中分明感觉到了什么,那些脑袋瓜儿稍稍开点窍的人在按辈份称呼“大侄子”“大孙子”时,再添上几句“你当书记了”“你当官了”的奉承话。这新称呼果然见效,奉权听到后脸上有了一点笑容。其他人看到这情形干脆来个急转弯,开口闭口只喊“书记”。
      奉权正高兴而不失威严的忙碌着,在一个本子上记着每家希望包的地块,此时,突然听到了一个不和谐的,傲慢的声音传来:“好家伙,大孙子家里比唱大戏还热闹。”
      听到这声音,奉权心里一颤,他知道白成春来了。他急速的考虑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但没有站起来,既不热情也不失礼节的说:“噢,成春大爷爷来了呀,快请坐,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孙子,我听说又重新包地,我来和你说一声,我还是包沟南那几亩地吧,这几年已种习惯了。”成春说的那几亩地正是奉权准备调做口粮田的几亩地。
     “真对不起,大爷爷,这事我说了不算。谁包哪块地要召开村两委会研究决定。”奉权一板一眼的说。奉权此时对成春的到来很不高兴,在众人纷纷喊自己“书记”的时候,成春又喊“大孙子”,他觉得特别刺耳,何况他已经打算把沟南的几亩地做自己的口粮田,但他这时还不想得罪成春,也不敢惹恼了成春,毕竟成春一族占了全村人口的大多半,自己刚当上书记还不敢和成春闹翻了脸。他说话时虽然给了成春一个软钉子,还没有忘了称呼一声“大爷爷”。
     “你说了不算?我怎么听说,谁包哪块地都有眉目了?”成春说。成春听到奉权刚才的话之后很不高兴:多少年了,在黄花寨村,我成春说的话谁敢顶撞?你才当了几天的书记就对我这般腔调。
    “有眉目比没有眉目强呀,你说呢,我的大爷爷。”奉权又给了成春一个软钉子。奉权不想得罪成春,但更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自己的尊严。
    “说好啦,我还承包那块地。”成春说。成春几十年来在村里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他辈份大,家族大,在村里干了二十多年的一把手,成业、仁禄也都是他的本家,又是他一手提拔的。农村实行土地承包之后,包地这点小事不必他提出,谁也不会争他那几亩地,今天直接来到奉权家已经是给了奉权面子,但看情形奉权似乎不领他的情。
    “大爷爷,那我就明确告诉你吧,那几亩地,村两委已经研究决定给我做口粮田,您看看,另外的地,您包哪块?”奉权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笑。
    “那我不包了!”成春突然怒吼一声。他觉得受到了奉权的侮辱,觉得第一次在村里面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喊了这一句,转身就走。
      自从成春来到这里,在场的人都怀着一种担心,成春刚才的喊声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场面一时沉静下来,多数人都认为奉权一定会前去赔错,把土地让给成春。
     “大爷爷,您实在不想包,我只好顺着您的心了,您那么大年纪也到了享享清福的时候了。”奉权没有挪一步,冷笑着高声说,并用眼光斜视着成春的背影,那目光让人看了发冷。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9 15:50:5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潍坊 来自 山东潍坊
不知什么时候,酒鬼仁祥早已挤在人群里,他是来分享奉权当书记的荣耀的,见人们一个个向奉权陪着笑脸讨好,仁祥也觉得脸上有光。成春突然出现之后,酒鬼仁祥有些为奉权担心,如今见奉权第一天行使大权就把成春得罪了,那还了得?于是凑到奉权面前说:“小娜她爹,我看,你先种别的地块也行,那几亩地再让您成春大爷爷种一年两年的。”
没等酒鬼的话说完,奉权瞪着两眼怒吼:“你是不是又喝了酒?没事回家去!我比你会当官,别来给我添乱!这不是家里的事,是公事,少给我掺合!”奉权心里正烦,又没处发泄,哪想到自己的酒鬼爹竟然当众说出这种话,于是狠狠的训了一通之后,又瞪了酒鬼一眼。
酒鬼仁祥本是好心,也想在众人面前风光一回,没想到被儿子一顿臭训噎了个半死,当众出了个大丑,他那张老脸“腾”的红了,就像是一口气灌上了两瓶老烧酒。有心再显显当爹的威风捡回一点面子,抬头看到奉权的目光后早已吓得没了那个胆量,嘴唇动了几下竟没说出一句话来,灰溜溜的驼着背扭头走了。
“还有谁包地?”奉权威严的问。
这情形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领教了奉权的厉害,还没有说出承包要求的人一个个陪着小心说着话。成春这一次较量中都败下阵来,他们都乖多了,谁也不想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好家伙,大儿子家里这样热闹,有来耍猴儿的?”
      这一声喊,让在场的人都不由的一愣。酒鬼仁祥都没敢在奉权面前喊“大儿”,别人倒高声喊了起来。奉权听到这声音,两眼立时气得发红,抬起头见从门口进来了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人,领头的是成春的二儿子白仁胜,还有成业的二儿子仁峰,以及堂兄弟仁秋、仁文等。
       奉权心里一紧,知道这几个人是为成春找回面子的,见一个个带着怒气,一副傲慢的神情,他确是有几分发怵。在黄花村,成春一直是说一不二,谁也不敢和他们对抗。但今非昔比,他如今是村里的一把手,而且乡里有人。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在老少爷们面前亮相,无论如何不能败,如果这次败了今后就别想按自已的意志行事。
     “仁胜二叔,领着这一群人来我家想干什么?”他强作镇静,故意用一种轻蔑的口气问。此时他不想把事办砸了,虽然仁胜喊了他一声大儿子让他觉得恼怒,但还是压住火对仁胜喊了一声“二叔”。既是叔侄之间,仁胜喊他一声“大儿”也没有错。他又用轻蔑的口气说话,让在场的这些人看看他的尊严,让每一个人知道,在黄花寨村谁都没有资格和他在同一层次上说话。
    “干什么?打兔子不可能到这里来,到地里拔杂草也不来这里。我们是来问问承包地的事。”仁胜说。仁胜这话已带着侮辱的成分。特别是这句拔杂草的话更是骂得损。到地里拔杂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杂苗杂种这个话题,联想到白奉权不光彩的身世,但仁胜又像是随口说的,好像没有故意提奉权是杂种的事。奉权刚想找话反击,成业的二儿子仁峰又说话了:
     “听说你把我们的承包地都调给别人了,凭什么?”仁峰的脾气像他爹成业,三句话不顺耳就要动手的茬。
    “你还不知道凭什么?凭我是黄花寨的这个。”奉权两眼直瞪着仁峰高高的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他要让每一个人知道,他如今是村里的一把手,不是二十年前的奉权。
       呸!你的脸皮也真够厚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还用你自己炫耀?从你还没出生时咱村的人都知道。这事你不提也就罢了。当了两天书记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仁峰直接拿奉权是野种的事取笑。
       奉权立时气得脸都紫了,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多少年来一直受着村里人的侮辱,如今他是这个村的书记,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一个有老婆孩子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仍然受到这样的羞辱。他此时真恨不得手里有一把刀,立时把仁峰剁成肉酱。但他看了看仁胜这一群人时又忍住了。成春、成业一族在村里的势力太大,即使在乡里县里说不定也有关系。他正找不出发泄的办法,和仁峰同来的另外几个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风凉话。奉权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愤怒,又不敢冲上去和他们打在一起,他顺手把桌上的暖水瓶提起来猛的甩在了那几个人面前。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热水和碎玻璃迸到他们的脚上,奉权甩暖瓶的同时大骂:“您妈那个屄的!闹到我家里来了,都给我滚出去!”
        仁胜他们几个人本来是想为成春争回面子的,如今不但被热水溅的窝火,又当众被骂了,于是一个个骂着,伸胳膊攥拳头就要与奉权动手:“你这个杂种,你骂谁?”
       奉权急了,见自己的两个弟弟和本家爷们儿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敢放一个硬屁帮场的。大骂道:“奉财,你们死了!您哥哥我在家里被人闹成这样,您还等什么,给我打出去!有什么事我担着!”
       山里人都是火药性子,奉财等人被奉权骂得脸红,知道此时奉权如果占不到上风,包地的事就黄了,于是冲上去与仁峰他们抓一把推一下的闹了起来,家中的盆盆罐罐被碰得叮叮当当。奉权的老婆何曾见过这场面,和孩子吓得大哭起来,哭喊声、骂娘声、争吵声顿时响成一片。
       此时,双方都不想败下阵来,又都有顾虑。仁胜几人前来本想争回面子,没打算打架,见奉权真要打,奉权兄弟爷们在场的多,又是在奉权的家中,真不敢拼命打。多少年来,奉权本家族的人不敢惹成春一族,见了仁胜他们心里先是怵了三分,虽说如今奉权当了书记,但不知奉权的能耐大小,此时也不敢仗着一时人多而大打出手,仁胜见闹到这种地步,于是骂了几声,与几个弟兄走出了奉权的院子。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 10: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潍坊 来自 山东潍坊
此时奉权眼睛红红的像要冒火,像要往外渗血。见仁胜他们走了出去,对在场的人大喊:“你们都还没瞎眼!都看到了,这几个人是闯到我家里打人又砸坏了我的东西。他奶奶的!我这次回村不是来让他们欺负的。他奶奶的,咱们走着瞧!这院子被砸碎的东西谁也别给我动了。”他说完,骑上自行车走了,在场的人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灰溜溜的离开了奉权的家。
奉权老婆被这一场争斗吓坏了,看到人们都走了,只有奉财和奉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忍不住哭泣。
“妈妈,咱们别在这里住了,再回到以前的家里住吧。”小云也哭着说。
看到小云这样,当母亲的突然意识到在女儿面前的失态,立即擦了擦泪水说:“傻孩子,这就是咱的家呀,咱不住这里住哪里?大人的事你还不懂。放心,没有人打你,因为你听话,懂事,也没惹别人。”
“可是,我怕。”
“别怕,有妈妈护着你。你二叔和三叔不是都在这里吗?他们也会护着你的。”
这句话让奉权和奉强听着脸红,他们觉得刚才对不起大哥一家。奉财说:“嫂子,咱村的人都是这样的驴脾气,你别当回事。”奉强走到小云面前说:“小云是好孩子,不要怕,走,到奶奶家玩一会儿。”
“不,我要和妈妈在一起。”小云说。
奉财兄弟俩又劝了嫂子几句才走出了这个院子。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 10: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潍坊 来自 山东潍坊
                                                                       七
      刚刚进入秋季,山村人就忙碌了起来,成熟了的高粱穗子紫红紫红的,惹得一群群的小鸟们落在高粱穗子啄食,如不尽快收割,真担心被小鸟们吃光了。绿豆荚子也由绿变黑,一串串一簇簇的,好像不高兴一样低头黑脸的,如果不及时采摘,那荚子就会自动炸开,把绿豆撒到地里。花生叶子也开始发黄,向主人们表明藏在地下的花生果已成熟,等着人去刨。家家老老少少都忙碌也觉得人手不够用。
      仁胜他们和奉权争吵的事已过去了三天,只见奉权整天往外跑却没有什么动静,村里人都议论,这次较量,奉权丢了大面子,毕竟成春一族不好惹,时间在一分一秒的为成春一族的人增加着得意。
      第四天的早晨,村里人听到了仁秋家和仁文家有哭泣声,一个消息把许多人吓愣了:天刚亮的时候,乡派出所来人把仁秋、仁文抓走了,说是他们到奉权家砸东西,打人,犯了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和破坏他人财产罪。
      村里人传播这消息的时候,仁秋媳妇和仁文媳妇正在成春家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冤。成业和一些本家族的人也在场,成业气得红眼紫唇,骂天骂地,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不停的走。
     “咱俩去一趟乡里。”成春沉默了一阵子,铁青着脸对成业说。
成春、成业已从村支书的位子上退下来多年,乡里的领导几年一换,他俩在乡政府认识的人已经不多,但奉权刚上台就抓了两个为他争面子的人,他和成业不得不去乡里求人。这第一个回合,他成春败得太惨了。
     “奉权这狗杂种太狠了,为这一点小事就让派出所抓去了两个人。”成业骂。三秋大忙,每家都依靠男人上山下坡的收割庄稼,更主要的是这个脸丢不起。“被公安抓去了”,这话既不好说也不好听。
       这一天,村的许多人在窃窃私语,在担心,在等待,也在盼望,只是盼望的结果不一样。成春一族的人盼望成春、成业他们老将出马,把两个村民领回来。奉权一族的人则是盼望成春的失败和奉权的胜利。如果奉权胜了,他们首先在承包土地方面有好处。
      日落时分,成春、成业无精打彩的回到了村里,像秋霜打了的地瓜叶子一般,黑着脸,低着头。刚走到村头,就被望眼欲穿的几个人迎了上来。
     “大爷,怎么没把俺那口子领回来?”仁秋媳妇惊恐的问。
    “唉,粗说细说,乡派出所就是不放人,说这是犯了法,要依法办事。”成春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不敢面对仁秋媳妇。
    “这成什么世道了?就是去问个事,又没杀人放火偷窃,怎么说抓就抓了?去奉权家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抓了俺家的?”仁秋媳妇含泪说了几句,捂着脸呜呜的哭着跑回家去。
       听着仁秋媳妇这话,成春觉得比被人打了一耳光还难受,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谁敢让他难看过,但此时他又无话可说,到奉权家去了五六个人,他和成业的儿子没有被抓,却抓了这两个。
      奉权这一招是动了心思的:是给了成春、成业一个面子,或者说是怕抓起他俩的儿子后会惹麻烦。从内心讲,奉权真想让派出所把成业的儿子仁峰也抓去,但也知道自己刚掌权,只能先忍着,想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另一个目的是杀鸡给猴看,他要让黄花寨的人知道,今后谁再和成春成业一起与他作对绝没有好下场。
      成春回村后,想起这天去乡政府找人的事,别提有多窝囊。在乡政府里,纪检书记接待了他们,把他俩狠狠的教训了一通:
     “我说你们俩呀,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身为老党员,老干部,一向政治素质挺高的,在村里辈份高,威信也高。可这会儿却不服从党委的决定,不支持新任书记白奉权的工作,并且让儿子带人去村支部书记家里又打又砸,多亏白奉权度量大,看在您是老党员老干部的面子上没把您两家的儿子也抓起来。成春老书记,你怎么犯糊涂了?你的儿子仁胜的预备党员的事还没批,你让他去闹事,你是怎么想的?不顾儿子的前途和名声了?你一个聪明人怎么做出这等糊涂事?……”
      两个人来到乡派出所,所长对他俩说话也是冷冰冰的:“这几个人是犯了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您俩别以为这是小事。到人家里又打又砸都不管,社会上岂不大乱了?”
     “放人?笑话。我们准备明天就把他们送到县局里去。”
     “还有什么办法?看在您俩都曾当过村干部的面子上给您透个风儿,除非白奉权书记撤诉,这两家主动去赔偿人家的损失。”
     “什么损失?您以为只是踢碎了几个泥罐瓷碗的不值钱?人家的精神损失呢?白奉权他老婆和孩子都吓出病来了!这损失怎么算?给您俩指条路:三秋大忙的别再到乡里县里去找了,没用!现在提倡依法办事,依法执政,哪个领导也不会为你们这点小事而插手干扰执法,就算是哪位县上的领导替您说情,人也关了几个月下去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看白奉权书记处事很有水平,您还不如求他。除了求他,求谁都没用。”
      成春,成业知道乡党委书记是奉权的亲戚,找其他人也是白搭,只好回村。他们不敢再耽误时间,假如明天派出所真的把人送到县上更麻烦了。成春、成业二人刚回到成春家,立即有许多人涌进来,他们想知道去乡里的结果。
     “唉,没办法,没想到奉权这崽子这么狠。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唯一的法子是找奉权赔礼认错,让他到乡里去撤诉,别的法子都没有用了。派出所的人说,只要奉权不撤诉明天他们就把人送到县里去处理。”有几个妇女听到这话忍不住抽噎起来,被本族几个年长的人训斥了几句,她们于是擦擦泪的躲在一边。
     “这狗崽子真狠毒,听说是他故意先摔了暖瓶,又让他本家的人先闹的。”
     “看来,今后咱村还不知被他折腾上个啥样。”
     “都说杂种出好苗,怎么这杂种这么坏?”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发泄着愤怒。
      成春看了众人一眼:“别说些无用的了,咱这次就给奉权这崽子一个面子,救人如救火,我先去找奉权求个情,这两家的人再去赔个不是,就这样。”说完,成春向奉权家走来。
       走在路上,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腰板不如以前硬实,走起路来也有些吃力。自从奉权回到村里,他是第三次向奉权家走来。第一次是奉权请客,每个人都是笑脸。可是,第二次他到奉权家中要承包地却碰了一个软钉子。这一次更惨,他是去求奉权,几十年来在村里何曾有过这样的处境?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 10: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潍坊 来自 山东潍坊
      成春万般无奈的向奉权家走来之时,奉权正在家里等待着胜利的来临。他知道成春他们一定会去乡里找,所以,早已向有关领导打了招呼,有些人不一定尊他的面子,但绝不会不给王书记面子。考虑到是第一次和派出所打交道,他做东,由李政一副书记出面将派出所的人请到酒店喝了一顿认识酒,派出所王所长是个年轻而又爽快的人,对奉权提出的要求满口应承。
      他在乡里奔忙了两天后,两个人被抓走了,他知道成春他们一定会去乡里求情,一定会挨训,再接着就是乖乖的向他来求情。老婆本来就不愿意出门,自那天的事之后,他更不让她出门,甚至让她躺在床上装病。
      奉权正喝着茶水,听到推门声,抬起头见成春走了进来,立即站起来,苦笑着说:“大爷爷来了,快请进来喝杯茶。”一边说着,弯腰拿起一把椅子放在桌前的主位上。这个动作在向成春表明他对成春的尊重。成春当然明白奉权此时的用心,也不推辞就坐下了。
      奉权冲好一杯茶递到成春面前。这一次,成春却没有端起茶杯,而是看了奉权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唉,看到你家中这个样子,我哪有心思喝茶。”
      听到这话,奉权显出很委曲的样子,说:“还是大爷爷关心我,我又没惹谁害谁,平白无辜的,家里被折腾上这个样子,我往后这日子怎么过?”
      成春没有想到刚刚坐下,奉权先是向他说出了这样的话,本想驳他几句,可是想到此行的任务只好忍了,也顺着说:“几个年轻人来你家里又闹又砸了东西是不对,可是,你把他们抓了起来,他们的日子怎么过呀?都是本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吃一个井的水,在一个祖坟前嗑头,闹到这程度,你当了书记就不看得远一些?”
      听到成春说出这话,奉权的眼里滚动着泪水说:“大爷爷,我知道你这会儿对我有气。可是,我刚刚当上村书记,这些人就这样来闹,谁能忍得下去?我的出身,咱村的人都知道,这是我的错?我要是能决定我的出生,我投胎到国家主席家里就不受他娘的这个罪了。我奉权欠了谁的?我从小,谁把我当人看了?在咱们这个村,为什么只允许别人害我,就不允许我自卫?我也是一个大男人,我就那么贱?愿意让别人当面骂?当着老婆孩子,守着那么多人的面谁受得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大爷爷,当年您当书记时,如果有人到你家去闹,你会怎么样?我奉权也是个老婆孩子一大家的人了,也要尊严,我当村干部也得有权威。你说不是吗?”
      成春一时没有话说,在村里,成春从来没被别人这么教训过,可是奉权的话让他无法反驳。成春叹了一口气说:“奉权,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可是,你刚才说起我当村干部的事来,我当村干部多年,也没把谁送到监狱去呀?当村干部心空儿就要大一些,你说呢?”
     “大爷爷,不是晚辈我项撞你。你当村干部,你威望高,也没有敢去闹你的。我家被砸成这样子,只是向上级反映,至于上级怎么办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公安机关是讲法的,派出所不是我家的,我不可能让他们抓谁他们就抓谁吧?”
      “奉权,现在到了这时候,别的我什么也不说了,这次舍上老脸来就是来问问你,对这两个人怎么办?我去了一趟乡里,他们说只要你撤诉他们就放人。都是本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正是三秋大忙的时候,家家用劳力。”
      “大爷爷,不是我不尊你的面子,要是他们闹了白闹,我这脸往哪里搁?我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奉权说。 成春看了看奉权说:“你的意思,连我也不放在你眼里了?”
       奉权急忙说“大爷爷,您误会了,您都来了,我就是有委屈也不能不尊您的面子。不过,得让他们家里人来向我当面赔个不是,否则我这脸没地方搁。”
      “好,就这样。”成春说完走出了奉权的院子,在往回走的路上无奈的叹了口气,按说,这一次奉权给了他面子,但奉权的话让他觉得心里酸酸的。
       成春回到家中,那两家的女人立即跑到奉权家中赔不是。两个妇女哪里是奉权的对手,她们来到奉权家之后,奉权又是训斥,又是恐吓,她们只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赔不是。
       奉权说:“我现在是为政府做事,你们对我这样就是对政府不满,政府为了他们的利益也会为我做主的。你们是让什么迷了眼了还是蒙了心了?敢和我做对?”
        俺都知错了。”
      “求你快把他俩放了吧。”两个妇女说。
       奉权说:“他俩不知天高地厚,本应由上级依法处理,看到您俩这个可怜样子,也念他们是初犯,我同意撤诉,放过他们一码。不过,按照公安规定,你们每户需要交一千元罚金,这些钱我可不能也替你们交吧?”
       她们听到这话都大吃一惊。一千元,一年拼死拼活的忙碌还换不回一千元呢,她们胆怯的说:“书记,能不能少罚一点?你是知道的,俺家里穷。”
      奉权火了:“你们以为我是在卖东西呀,和我讨价还价?有本事,你们到公安部门说去,这是国家规定,又不是我收的。你们要是觉得这一点钱比人还重要就不交,真是。”
     “书记,俺这就回去凑。”
    “别忘了,明天我不去乡里给交上罚金,他们就会被关到县里去了。”奉权说。两个女人离开奉权家之后东借西凑,当晚把两千元乖乖的交给了奉权。见两千元钱送到手里,奉权真想大笑几声,没等她们走远就忍不住笑着喊老婆:“柱子她妈,快炒几个菜,我要喝酒。”
 楼主| 发表于 2013-11-4 14:21:0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 来自 山东
      那天被仁峰他们打闹时,奉权老婆又气又怕,如今见自己的丈夫用这种心计对付本村的人又有些不忍,劝:“都是本家,少得罪人的好。”
     “你懂个屁!这社会,人善有人欺。那天他们来闹的时候,你觉着好受?别忘了我是这村的书记,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他们不知姓什么,他奶奶的。”
       老婆知道劝也没用,叹了口气做饭去了。
                                                                             八
      奉权第二天早饭后去了乡驻地。向每户要一千元的罚金是他打着派出所的旗号收取的,收了钱之后他没有独吞,到商店里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两条好烟送给派出所长,中午又请派出所的人喝了一顿酒,剩余的一千多元他留下了。他感到很坦然:谁损害我的东西,我就让他十倍百倍的偿还!
      被抓的两个人当天下午回到村里,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们恨奉权但不敢流露,又无法埋怨成春,成春是他们的长辈,到奉权家也是他们自愿的,他们没有想到成春的威力在奉权当上村支部书记之后消失得这么快。
       村里似乎又恢复了平静,这场风波之后,奉权忙着重新划分承包土地,种小麦之前,承包地全部按照村里新公布的地块承包。这时候谁也不敢为争包一块土地与奉权对抗。奉权在调地时又给了成春一个面子,把奉财想要包的沟南那块好地分给了成春的二儿子白仁胜,在黄花寨村,那块地是除了成春以前包的那块地之外的最好的地块。自从调地风波之后,成春和仁胜都没有提出包这块好地,但他们没有想的是奉权却送给了他们这个面子。成春听到这事后,摇了摇头笑了:“奉权这小东西,真是,嗨,还算有一点人肠子。”
      奉权整天陪着乡里来催收催种的乡干部喝酒,再就是漫山遍野的转悠。他要了解秋收的情况,更要让村民看到身为村里的一号人物时时在观察着臣民的一举一动,哪怕看到几个人在田间地头凑在一起闲聊,他也会立即奔过去,或是说几句家常,或是敲山震虎的说几句半警告半开玩笑的话:
    “忙的差不多了吧?”
    “在这里开会呀?我也来听听行吧?”
    “不是在背后议论我吧?”
      听到奉权这样说,凑在一起的人于是立即散开,他们怕引起奉权的怀疑,怕招惹这位新上任的村支书。
      一天上午,奉权在山坡上走累了,也觉得有些口渴,抬头看了看山坡的果园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山坡上有百多亩梨园和板栗园,此时也正是收获季节。这些果园是白成春刚当书记时栽种的,已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奉权回村后听说这果园被四户承包着,其中有两户是成春的近族,有一户是成岭一族的,还有一户是白仁治,每户每年承包费是两千元,村里人都觉得这是块肥肉,但一般人不敢和他们争这碗饭吃。
      白仁治是奉权的本家叔,有个儿子在外工作,家里不穷,他也会行事,搞山林承包时早早的给村干部送了一点礼就承包了一部分梨园。承包果园后每年收入三千五千的也忘不了村干部的好处,每年收了梨就给村干部送两筐梨,另外给村支部书记送去五百元钱。他不知另外几户送的多少,就凭每年送的五百元钱,村里年年还是让他承包。
      这天,仁治一边摘梨一边想着心事。如今虽说自己的本家侄子当了村书记,这梨还是要送的,他计划着选两筐好梨晚上送到奉权家中。听说奉权在东北挣了十多万,但人家的是人家的。他正想着,听见脚步声,见是奉权来了。那天承包土地的场面他见过,知道奉权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他没敢叫侄子,招呼道:“书记来了,快坐坐,我刚摘的梨,吃几个解解渴吧。”挑了几个大梨用水洗了送到奉权的面前,又递上了一把水果刀。
     “三叔,这么见外?叫奉权,叫大侄儿。”奉权很高兴,洗了手,拿起一只梨削了起来。
    “那怎么行,书记就是书记。”仁治笑笑。
    “三叔,今年这果园的收成怎样?我看很好呀,你看这么多梨都把树枝子压折了。”
    “今年还可以吧,算是一般以上的年景。”
    “你包了多少?”
    “四家承包的亩数差不多,我包的稍少一些,二百多棵梨,几百棵板栗。”
    “三叔,这几年可发了吧?”
    “哪里,这几年各村都发展果园,梨的价格不如前几年了,不过比种地稍强一点。再说,我也干顺了手不想干别的。”
     “这梨味真不错。”奉权一连吃了几个。
     “咱村这梨甜味大,清脆,渣子少,在周围村是出了名的,我正准备摘点好的给你家送去呢。”
    “三叔,别净说好听的,我不来,你也没去送。”奉权笑笑说。
    “奉权,你这可就冤枉三叔了,我今天是第一天摘梨,前几天还不十分熟呢。”
    “我开玩笑的,你又当真了。别送多了,送个一筐半筐的让我家的孩子解解馋就行了。”奉权笑了笑,想了想又说:“对了,三叔,你告诉那三户一声,每户挑最好的梨装二十筐,明天下午准备好,我有用处。另外,板栗下来后每户挑一百斤好的留着,价格你们放心,保证比市场价格高,我不会让您吃亏的。”
    “放心,我过一会儿就和他们说去。你这会儿回家先带上一点梨吧,让孩子先吃着。”
    “嗨,看你说的,我一个村书记,大白天从你这果园带几个梨蛋子回家?真是。”奉权说。仁治本是实心实意的想让奉权先带一点回家给孩子吃,听到奉权这样说,反而觉得自己说的不妥,立即笑笑说:“书记说的也是,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晚上我就给送去。”
 楼主| 发表于 2013-11-4 14:2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 来自 山东
     奉权很满意地站了起来说:“好了,这一会儿解渴了,三叔你快忙你的吧,我出去转转。”。
    “书记走呀?有空常来坐坐呀。”仁治说。
    “我哪有时间,村里的事千头万绪,唉,当这点小干部也真受罪。”奉权得意的说着从果园里走了出来。
      当夜,承包果园的四户都送给奉权两箱梨和一些板栗,把小云和小柱子高兴得欢呼雀跃。
     “这样都收下好吗?”奉权老婆见他们送来了这许多东西,问奉权。
     “几箱梨蛋子值几个钱?我吃他们的是给他们面子。”
奉权说着,见小云吃梨时那副馋样儿,对小云笑道:“你看俺这个馋闺女,见了梨,什么也顾不得了。”
    “爸,都怨你,好多天没让我和哥哥吃水果了。”小云一边香甜的吃着梨,高兴的乜斜了奉权一眼 说。
     “是爸爸错了,爸爸这些日子瞎忙,忘了给俺闺女买了,以后改正。”奉权见小云怨他,立即笑着认错。
     “那还差不多。”见爸爸认错,小云得意的说。
      奉权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在外面风风火火,在家中从没有大声训斥过孩子,更没有动手打过孩子。奉权老婆的性格恰好相反,在外面处事随和,在家里管孩子却很严,她经常怨奉权对孩子太娇惯,就知道讨孩子们的好。奉权总是说,一家之中有一个人对孩子严就行了。
      奉权宠爱孩子还有一个心理原因,他的童年没有幸福欢乐可言,从小受苦受歧视,他的酒鬼爹在村里也是个不被人们放在眼里的人,这给他的心灵上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成了家有了孩子之后,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给孩子带来欢乐,想用孩子的欢乐圆他一个欢乐童年的梦,看着孩子天真快乐的样子,觉得是最大的精神享受。
      奉权说:“和你哥哥给你奶奶送一些去,顺便让你二叔来拿梨。”小云很高兴的答应着,拿来一个篮子,小柱子想往篮子里面放梨,小云急得喊“哥哥,你别拾,我自己拾。”小柱子只好站在一边。小云一边往篮子里拾梨,一面自语:“这一个给爷爷,这一个给奶奶,这一个给小叔,这一个再爷爷,这一个再给奶奶……”
      全家人看到小云这样都笑了。妈妈笑道:“傻丫,你这样数着,送到你奶奶那里,他们能这样分着吃吗?”
      小云很认真的说:“我给爷爷奶奶和小叔都送,他们就都高兴,他们吃哪个,我就不管了。”她不一会儿拾满了篮子,手里拿起一个洗好了的梨吃着,和小柱子抬着篮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奉权第二天骑车出了村,傍晚时分,一辆拖拉机开进了果园,装上满满一拖斗甜梨摇摇晃晃的开走了。奉权知道领导们不稀罕这点梨,但这是他的一点心意,凭着他与王书记的关系,哪位领导也不可能推辞。奉权这一夜在乡驻地很忙,满脸堆着笑,一次次抱着梨箱子敲开一个个乡领导的门,这种忙碌是一种享受。他来到王书记家中时,王书记正在家中请客,见奉权来了,热情的向他做了介绍,客人是县里的领导,是王书记多年的好朋友。
     “来,你也坐下喝几杯吧。”王书记说。
     “书记,您领导们在一起都是有大事的,我不打扰了。”奉权说。
     “是朋友相聚,你又不是外人,客气什么?坐下给各位敬几杯酒,真是没眼色。”王书记埋怨说。
奉权很高兴听到王书记当着县里领导的面这样埋怨,顺从的坐到桌前,拿起酒瓶恭恭敬敬的给各位领导又添了酒,开始敬酒。
     喝酒时,王书记问:
     “白书记,村里的情况如何?在工作上有什么打算?”他担心奉权干不好工作也会给自己出丑,奉权当书记毕竟是他主动提出的,他要大力支持奉权。前些日子,奉权要求抓本村的两个人时他全力支持。当村干部头三脚难踢,既然对方是到奉权家中无理取闹,干扰奉权的工作,他就要帮助奉权打击村里的邪气,所以他当时就和派出所长打了招呼,但他更盼望奉权干几件漂亮的工作,做出一些政绩打开工作局面。
    “书记和各位领导放心,我保证干出个样子来。”奉权说。
    “别光玩嘴皮子,有什么具体打算?”王书记笑笑说。
    “我计划秋收结束后做好如下工作:一是重建村大院,解决办公场所,加强村的精神文明建设。二是重修村前的小河桥梁,为村民的生产生活提供方便。三是加高村东的水库堤坝,增大蓄水量,扩大农田水浇面积。”奉权说。
    “很好。您村前小河上的桥太矮太窄,早就该修了。现在全乡五十多个村只有两个村没有新办公场所,您村还有存款,早就应该新建村大院。水库坝增高的计划不错,山区没有水确实不行。但三项工程一起上,你忙得过来?”
    “书记放心,俺村里个个劳力都是石匠,建村大院和修桥分成两个包工队,修水库靠全村老少都上阵,只要能推小车的就行。”
    “很好,你真的干成这三件大事,我为你记功。”
    “只是,还需要党委政府的支持。”白奉权笑笑说。
    “怎么,想让我去帮着推小车?放心,到时候我也算一个整劳动力。”王书记面对着县里的朋友风趣的说。
     “书记开玩笑了,那些粗活怎么让您干呀,再说全乡五十多个村,您能干得过来吗?”
     “那你让我帮什么忙?”王书记问。
     “听说,前几天上级支援咱乡一批水利建设款和水泥什么的,能不能多对俺村倾斜一下?”奉权笑着问。
       王书记笑笑:“你的消息倒是挺快的,有一项水利建设专款是到省里争取来的,物资是从县里争取来的,还没分配。不过,你村还有存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书记呀,我村那几万块钱的存款顶什么用?我村修水库建大桥不都是水利项目吗,正好用专款,各位领导,我说的对吧?”奉权笑着说。
     “对对,白书记工作这样积极主动,王书记应当支持一下。”
     “是呀,刚刚担任村书记就有这样大的建设计划,应当鼓励。”县里的领导们说。他们刚才从王书记的介绍中知道白奉权和王书记的亲戚关系,现在听到白奉权向他们求助,于是做个顺水人情。
听到他们这样说,王书记也很高兴,他当然愿意支持白奉权,又担心乡党委的其他人有看法,有这些人的话,他就有借口了, 想到这里对奉权说:“这样吧,你抓紧写个报告给乡长,由党委政府集体研究确定。不过,你也别报太高的期望值,咱乡毕竟五十个村。”
    “我知道。”奉权高兴的说。
      奉权走出乡政府大院时满心欢喜,当上村支部书记之后,每一天都是那么充实,那么刺激。他感谢王书记,甚至感谢东北那个村的支部书记,感谢仁禄的因超生被撤职。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命运不错,每当遇到困境总是又有新的机遇在等待着他。

 楼主| 发表于 2013-11-4 14:27:4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 来自 山东


第四章
政绩

      刚刚从地里冒出脑袋的麦苗嫩绿嫩绿的,为田野增添了新的生命和光彩。早晨,每一个嫩叶上挂满


了一串串晶莹的露珠。看着嫩嫩的麦苗,庄户人家仿佛又看到了来年的收成,闻到了麦香气息。
      那一天早饭后,黄花寨村响起了广播声,村里人顺着声音望去,在奉权家的大榆树上安着两个大喇叭。许多年前村里也有广播,村干部不愿意在广播上喊什么。有一年夏天扩音机被雷电击坏之后再也没

有换新的,从此喇叭变成了哑巴。
       村民们更感到意外的是奉权喊话内容:“全村老少爷们儿,有愿意挣义务工的到村大院去卸车。经村两委研究决定,在秋收结束至大雪封地这一段时间里,咱村开展三大工程,一是重建村大院,二是在村前的小河上修座大桥,三是把村东的水库大坝加高,增加存水量,扩大农田灌溉面积。县乡两级领导对咱的工作十分重视并大力支持,决定无偿支援咱村一大批物资和水利建设专款,现在送水泥和钢筋的车就停在村大院,愿意挣几块钱的,现在就去卸车。”
      黄花寨村的上几届村干部走的是一条路子,不疼力气却疼钱,有了钱就一分一分的攒着不舍得花,不善于和上级交往,从没有想起向乡里送个礼什么的,乡干部来到这个村出发,吃饭时就是一碗豆腐半工半碗辣椒两张煎饼,久而久之乡干部都不愿意在这个村里吃饭,有时安排完工作,快到吃饭的时候到别的村里去。村里的开支是省下了,但乡里如果分款分物,黄花寨村很少争取到。村干部去找,乡领导一脸为难的样子:“咱乡五十多个村,许多村都比您村穷,一共就这么点物资,你村又有存款,我看,你们顾大局发扬一下风格,别争这一星半点的,怎样?”黄花寨村干部知道争也没用。
      奉权当上村支书之后,家中几乎酒场不断,天天有来来往往的自行车、摩托车。村里许多人看不惯,觉得奉权根本没有心思为村民办事,没想到他却争取来了许多物资,村里人听到广播后有去看新鲜凑热闹的,有的想去挣点义务工,老老少少拥到村大院门口。
       成春听到广播后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上级给村里送来物资当然是好事,但这是白奉权刚刚当上村干部就争取来的,自己干了几十年的村书记却很少争取到什么,奉权在这方面确实比他有手段。他此时到村大院奉权一定高兴,但他的自尊心受不了,于是没有去,坐在家里抽烟喝茶。
      一向冷清的村大院此时热闹起来,五辆拖拉机装满了水泥,还有一辆装的是钢筋,停在村大院门前等着卸车。奉权喊完话匆匆来到村大院,看到门口已围了许多人,村两委的几个人都到了,奉财和一些男劳力凑在一起。
      “成岭大爷爷,你领几位师傅到家里喝水,仁东二叔,你记一下有谁干活,奉财,你领着人把水泥卸到西屋里。小孩子们闪远一点看,别碍了大人们干活。”
      奉权仿佛找到了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他希望全村的人都来看他初出茅庐获大捷。他在人群中寻找着一个个目标,希望看到成春和成业的影子。假如此时成春成业在场,他一定对他们表现的恭恭敬敬,这样更显出他作为一个胜利者的心胸。但他没有找到,心里禁不住一笑,笑自己的幼稚,成春成业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来自找难看呢。
      村大院里显得忙碌而热闹,卸水泥的,看热闹的。上级送来了这么多物资,听说还有水利专款,是全村的大好事。谁见到奉权都夸他有能耐,奉权听后觉得比吃了蜜还甜,他就盼望全村人敬畏他赞美他。
      水泥卸了一多半的时候终于看到仁禄抱着小女儿来了。仁禄还不到四十岁,半年前刚刚被撤了村支部书记的职务,他性格温和,处事较稳,工作思路上走了成春的老路子。他的一个儿子正读高中,一个女儿读初中,家中开了个小卖部。当了书记后还想要一个孩子,就瞒过了乡计划生育的检查让妻子怀孕,生的第三胎是个女孩。乡里按计划生育规定免去了他的村支部书记职务,他没把村支书这个位子看得很重,免职后就专心和妻子开小卖部,赶集,批货、看孩子。家里买了个小手扶拖拉机,时常有人求他帮忙,人缘极好。
      奉权此时见他来了,高兴的迎上去取笑:“好呀,大叔。快卸完东西了才来,想来混工分呀。”
    “唉,别提了。你今天就是给我记上工分,我也后悔来晚了。你看一个个的挣了工钱又拼命地往身上沾水泥。你看你仁旺叔浑身沾满了水泥,光是脸上的水泥就沾了半斤,回家把衣服上的水泥扫下来也卖几十块钱呢。”仁禄风趣的说。众人“轰”的一阵笑了。
      奉权笑着喊:“仁旺二叔,你听到我仁禄大叔说你什么了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仁禄还有好话?他既说我衣服上沾了几十元的水泥,我干完活后到他的小卖部去,把衣服上的水泥给他,让他给我几十元钱。”仁旺说。
    “那我可不敢要。你这水泥是偷了村集体的,我明知赃物还买也是一样的罪过,我可是个懂法的人。”
     “呸,你要是真懂法,就不会被乡计划生育罚着了。”
     “嘿嘿,这方面,你就更不如我了。你想挨罚再生一胎还生不出来呢。不信?让你老婆怀个孕试试。你刚播上种子还没等发芽就被乡计生委用针管给抽出去了。”这话又惹得众人大笑。
      奉权讨好的走到仁禄跟前,看看仁禄怀中抱着的小女儿说:“我看看俺妹妹,快叫我大哥。”奉权一边说着想抱起仁禄的小女儿。仁禄的小女儿刚一岁多,不认识奉权,见奉权伸手要抱她,吓得冷眼看着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就要哭。
      奉权见她这样,立即退了一步笑笑说:“好妹妹,我不抱你了,别怕。唉,你不认识大哥哥就是了,我可好呢。”
      仁禄笑着说:“你看看,你长的这个吓人样像个土匪,你妹妹望着你都害怕。”
    “嗨,说实在的,凭我的长相,到天安门前当个升旗仪仗兵都合格。”奉权自夸。
    “那得先把你的脸截去一半。”仁禄取笑。奉权的身材不矮、宽肩,但脸瘦长。
    “我的大叔呀,你嘴上积一点德好不好呀,哪壶不漏你不提哪壶。”奉权笑道。他此时心情特别好,被仁禄取笑后更感到很高兴,在这么多人面前显示讨人喜欢的一面,他当然不希望天天与别人闹得太僵。何况,一个人在高兴之即,心胸最宽广最大度。
 楼主| 发表于 2013-11-4 14:30:2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山东 来自 山东
                                                                      十
      奉权一大早就用大喇叭下通知,说早饭后召开村民大会,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村民商量,并且说这次参加开会的劳动力都记义务工。听到通知,有一些准备到城里打工的人也留在了村里。义务工也顶钱,坐着开会比外出打工舒服一些,他们也想知道村里的大事。
      村民们陆续走进村大院,看到破旧的村大院已打扫得干干净净,几张桌子排成了主席台,桌子上有话筒和扩音器,一个大喇叭挂在被烟熏黑了的窗户上,桌前有几个乡干部坐在那里谈笑,靠墙的地方竖着几块板面,板面内容靠墙,不知上面写着什么。
      农家妇女总是有忙不完的家务活,来开会也不舍得闲着,特别是年轻的妇女,看孩子的,做针线的,打毛衣的,她们许久没有和这么多人凑在一起了,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男人们则清闲的多,凑在一起抽烟,谈家常。院子里的说笑声,孩子的吵闹声,谈话声,嬉骂声沸沸扬扬。
      看看院子里坐满了人,奉权对一位乡干部说了一句什么,让村民小组长统计人数。他和乡干部说话时还是一脸的笑,转过脸面向会场时立时一脸威严,他把嘴靠近话筒,“呼呼”的吹了几下,试了试音响效果。村民们听到喇叭有声响,抬头又看到了奉权那张突然变得可怕的脸,都敢不再说话。
      奉权对会场上的这一反应很高兴,脸上又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对着会场说:“好啦,全村的老少爷们,现在开会。对这次会议,乡党委政府极为重视,专门派党委副书记李书记、水利站董站长来出席。下面正式开会,大会进行第一项,欢迎李书记做重要讲话。”他说完带头拍起了巴掌,会场上也响起了噼哩叭啦的掌声。
      李书记本想在会议后半场说几句,没想到被奉权将了一军,见奉权早已将话筒移到自己面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再推辞,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好,今天和咱们村的父老乡亲坐在一起感到很高兴。乡党委政府对咱村这次会议非常重视,我受乡党委政府的委托与董站长来参加这个会议。”
      这个村以前很少召开村民会,这一次开会,村民们都觉得新鲜,见李书记说话,都很有兴趣的听着,连那些孩子也呆呆的望着他。李书记接着说:
    “咱们村两委决定,在秋后至冬季封冻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新建村大院办公室,在村前小河上建桥,加高水库大坝。这三大工程,表现了新一届村支部,特别是白奉权同志强烈的事业心和开拓进取精神,对此,乡党委政府非常赞赏,专门拨给咱村50吨水泥,两吨钢筋和水利专款5万元。对一个村的支援数额这样大,是近几年来全乡没有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乡党委政府对咱村新一届支部的大力支持,体现了乡党委政府对咱村父老乡亲的关怀。咱村这三大工程意义重大,一是在全乡秋收结束后第一个开工的工程,可以说是拉开了全乡冬季水利建设的序幕,为全乡带了个好头。二是这三项工程非常必要。重建村大院是加强农村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一件大事。现在是九十年代中期了,每户的住房都盖成了瓦房,咱村的办公场所却还是旧社会的老房子,确实给咱村和全乡丢脸是不是?水库大坝增高工程意义更大。毛泽东主席早就说过嘛,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咱们山区缺的就是水,有了水就有了农业丰收的保障。咱村前这条河是很好的水利资源,但因以前建的水库蓄水量小,并且大坝渗水,遇到干旱就无水可用,修建大坝非常必要。再说第三项工程,就是建村前的大桥,这不仅是为咱们村的生产生活提供方便,而且为今后全乡的山区开发铺平了道路。乡党委政府决定,利用两个冬春的大会战,建起一条连接全乡五十个村的环山路,大搞山区开发,通过山区开发富民强乡,早日脱贫奔小康。咱们村又是环山路建设的第一个工程,所以说咱黄花寨村这几项工程都是造福全村乃至全乡的工程。乡党委政府相信咱村两委班子和全体党员的能力,相信咱村父老乡亲有骨气,一定会把这三个工程干好……”
       李书记讲完话,会场上自发的响起了掌声,他们感谢乡党委政府送来的物资和专款,从李书记的讲话中得到了自尊。李书记讲完,水利站董站长把靠在墙跟的几块板面搬到桌子上,那是新大桥和水库大坝的几张设计图。董站长很认真的讲着这两项工程,村民们觉得那座桥的图案很漂亮,就像是一幅画。
成春对成业小声说:“依我看,重建水库大坝,还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大坝渗漏的事,扩大了库容量,万一坝基承受不了压力,造成大坝塌陷,咱村就危险。新建的这座桥外观好看,可是桥孔太小,万一大坝塌了,这座桥就成了小河里的一堵墙,逼着大水向村里改道,那可就惨了。”
      成春当村支书时,乡里也多次要求加筑坝高增加库容量,都被成春阻止了。他说,原坝基有渗漏,村庄位置低,万一水库出了问题损失太大,所以不主张动工,如今乡村两级干部都是新人物,都想干出政绩。
    “我说说这事。”成业说着就要站起来,被成春一把拉住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乡里和奉权正在兴头上,咱说了这些又没有什么根据,人家还会认为咱与乡村干部对着干呢。”成春说。成业正低头说着不满的话,被成春碰了一下,抬头,见奉权正向他这边看。
      奉权坐在主席台上时时环顾着会场,看到成春和成业说话,真想给成业一个难看,但想了想,没有对成业说什么,成业是一个火爆脾气,一引就炸。在这样的场合万一与他争吵,丢面子的是他这位新书记,如果成业倚老卖老,摆老祖的架子当场骂他几句,他就很难应付。想到这里,打算和成春说话。他知道成春处事较稳,在这样的场合说话不会太离谱,不至于让他下不来台,于是在主席台上大声招呼成春:
    “成春大爷爷,你是咱村的老祖辈份,又是老书记,你对乡党委和咱村决定开工的这三个工程有什么高见?这些工作还靠您多指导呀。”奉权当众给成春戴了一顶高帽子,说话声音又这样大,立时引了人们的注意,许多目光都转过来看着成春,看着这位在村里当了二十年书记的老人。
      听到奉权这话,成春明白其中的用意,表面上是尊重他,征求他的意见,实质上是对他刚才说话不满。但是,奉权当众把话说的这样,成春被逼得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当众表态。他是一个要脸面的人,奉权当众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他如果说不好听的,在老少爷们面前就丢了丑。
      奉权知道成春对修水库有看法,但他更知道,成春面对着乡领导和全村人绝不会说出不合时宜的话。可以说,成春此时无论说积极话或消极话都是被动的。若说出积极的话,在这么多人面前表了态,在行动上就不能出尔反尔。如果说出消极的话,就显得他没有水平和觉悟,乡党委的领导一定会当场不给他好脸看,因为这工程也是乡工程的一部分,乡领导很重视。
      成春不紧不慢的站起来,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说:“我上了年纪,腰都弯了,腿也不好,走起路来只能低头看地,哪有什么高见?”
      这话引出会场上一阵笑声,奉权也无奈的笑了。但成春在这么多人面前不会仅仅说这些,因为怕失了自己的身份,接着说:“这三大工程能为咱村的老少爷们造福,那是乡里和您这一届村两委的大功。你既然让我说两句,我表个态就是了,我服从上级党组织的决定,想当年入党举拳头时就宣过誓。如今年龄大了,没有力气为咱村做什么,但是,只要是对咱村有利的事我都支持。”
      奉权高兴的说:“我的大爷爷,到底是老党员老书记,就是觉悟高呀。力气活不用您,可是在这建桥工程上您可得多操心,您是咱周围村出名的老石匠,为自己村建桥,这质量可得靠您把关,这可是为咱黄花寨世世代代造福的工程。”
     “乡里都把设计图画好了,照着样子干就是了,施工时,谁垒歪了一块石料,我也让他返工。”
      李书记知道成春在村里代表着很大一股势力,见成春这样表态也很高兴,对成春称赞了几句,会场气氛立即轻松了。董站长讲解完之后,奉权宣布了本村三个工程的人员分配、工日价格,建水库时每个户应承担的土方量任务,奖罚办法,这次大会顺利结束。
      散会后,奉权高高兴兴的陪乡领导们说话,看到奉财满脸不高兴站在门外看着他,好像有话对他说,他走到院子里,问:
     “找我有什么事?没看到我正在陪着领导们吗?”
    “哥,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承包建村大院,你怎么在大会上分配我到大坝上去干?”奉财卸水泥钢筋那天起就望着那些物资眼馋,想着到时候承包建村大院私占一些,过一段时间自己翻修房子用,早就对奉权说要承包建村大院,没有想到奉权在大会上却分配他去大坝。
      奉权当然猜到了奉财的心思,说:“你呀,就只看到眼前的小利了。这是我第一次干工程,乡里村里都瞅着我,我能不干得漂亮点?再说了,我让你去大坝是让你记每家的车数,那可是一个有权有利的好差事。等我闯过这一关站稳了脚跟,对你会有好处的,别只顾眼前的小利。”
      奉权说的句句在理,奉财心里不高兴又找不出一句话反驳,说:“那我听你的,以后有好差使可别忘了,我也不是只顾自己的人,分地时听你的,没有争那块好地。”说完,扭头走出了村大院。看着奉财的背影,奉权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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