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记录：经济寒冬之下，小县城里的众生（转）

诸城大嫚 · 发表于 2023-11-28 17:35:52

离传统的北方供暖日还有接近一周左右，而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却提前而至，城市街道两旁的法桐落叶纷纷，街头上早起晚归的骑电动车上下班的民众尽管都开始穿上羽绒服厚棉鞋，依然哆哆嗦嗦。
就在人们普遍觉得，按照往年习惯会提前五天供暖的时候，市政部门的一纸公告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
公告大意为，要按质保障民生需求，对于往年提前五天的免费供暖却只字未提。
人们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之前每年供暖季提前的时候，还暖和得不需要出门穿厚衣，今年这么冷，却不提前了。
议论来理论去，就有知晓小道消息的人说，地方财政都要穷得尿血了，哪还有闲钱了。

一言出，概所有。

一

李鑫利用这个周末的时间开车回了趟老家，照例拉着儿子，媳妇上班没有跟着回去。
吃喝完后，大包小包的在后备箱里塞满了李鑫母亲放上的东西，够他一周抽的一条烟，以及给孙子吃喝的各种零食饮品。临了，又问母亲要了三千块钱，因为这月的房贷快到期了。
李鑫的母亲不满也没有办法，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有着风光工作的儿子，已经十个月没有发放工资了。
好在李鑫老家在他们附近十里八村算是殷实人家，李鑫父亲在村里担任村支书，在穿过村里的国道边上开了家规模不算小的超市，每年的进账不算少。
回城的路上，李鑫开着当时结婚后在父亲赞助下买的某日系车，车速始终在最经济省油的速度上。边开车边迷茫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上小学的儿子在后座开心地刷着手机。

是的，他迷茫了。

李鑫今年三十六岁了，在十九岁的那一年，父亲利用手里的关系，把他安排到这个县城的检察院做了一名编外司机。
体制里的临时工，单位给交着社保，每月不到两千的工资。
他结婚、生子、买房的首付等所有的大项支出，都是父母出的钱，直到现在，工资总算涨到了不到三千。
前些年，工资到账还非常及时，这两年就开始断断续续的拖欠，直到今年，竟然拖了十个月了，连这点不足以养家糊口的工资都发不下来了。
这些公家单位的临时工，也有自己平常联系的小圈子，经过聊天得知，公安口的临时工，前几天已经把之前拖欠的工资给补齐了。
全县公安口的临时工加起来有几百人，所有的人都准备撂挑子不干了，这才逼的县财政东拼西凑的给解决了。领导们也知道，哪里乱都不能乱了他们。
而李鑫所在的检察院以及隔壁的法院，就没这个待遇了，申请了多少次，都是回答没钱！
是啊，这个县所有在编的体制内人员工资都下滑了百分之二十五，十三薪及各种年终奖金都没有了，公积金也拖欠了一年多了，形势可谓是严重。
李鑫所在的县城，有着汽车制造、纺织服装、食品机械等产业，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竟然也诞生了七家上市公司，全国百强县年年在榜。
又赶上房地产市场红利的东风，靠着出让土地的收入，县财政收入颇丰。那些年的日子，是真的好，上面领导出政绩，下面的人员除了工资外，各种名目的绩效奖金等拿到手软，一派喜气祥和。
有钱了，就大开大合地搞建设，各种修路造桥不用说，光是县里各条道路两旁的绿化树木，直接栽到跟其它县市接壤处。

攒钱不易花钱如流水，没出几年，就把县财政的钱造了个一干二净，没钱了咋办？

爬到墙上下不来了，各种贷款，找周边县城拆借，一通操作下来，打底负债几百亿，据说现在的收入都不够偿还利息。
本地的企业老总们，见到县里的人员上门就头疼，除了借款没别的，之前借出去的钱到期后没钱还，ZF随便找块地皮给顶债。
本地某纺织集团，光是ZF给顶债的土地不下十多块，老总周某不胜其烦，后来就干脆常年在东南亚某国的厂区办公，回来也是偷偷摸摸的。
李鑫想好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打算最近利用下班及周末的时间干个兼职，跑个外卖，赚多赚少无所谓了，苍蝇也是肉。

二

九月份的薪资在这个月周末发下来后，童伟怎么算都不对，比以前少了好几百。
跑去车间办公室找主任。刚开始主任还坚持核算得没错，到最后实在没辙了，便说所有人员的工资，根据岗位不同，每天减少了十几到二十块钱左右，说完便不再理会童伟。

童伟耷拉个脸，边往外走边在心里骂娘，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知道，即便再有恼火也不敢发出任何怨言，好歹厂里每月还能正常准点开支，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的工厂，都是好几个月的拖欠工人工资了。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童伟跟媳妇在饭后谈论起了这五千来块钱的用途：
物业水电费三百来块钱、取暖费两千五百五、房贷两千一、老二幼儿园全托费用七百多等，一通核算下来，不够！
这些只是大头，还没算平常乱七八糟的生活费用。媳妇金玉也就三千出头的工资，还没发。
本来两口子讨论着今年的取暖费就不交了，能省下点，可转念又一想，大人怎么也好，童伟父亲年纪大了，还有两个孩子，怎么着也不能让老人孩子受罪，交吧！
前年童伟母亲因为肺癌，治疗了一年半后去世，花费不少，去年全国疫情放开，老父亲又因为染阳后一直高烧不退，人也开始昏迷，匆忙送去医院，大白肺加脑梗死，住了一个月的院，总算把老人从死神手里拽了回来。
住院期间，看本地手机新闻上说，此次疫情放开后，感染新冠住院期间所产生的费用，除了报销部分外，个人部分财政将予以再次报销。
童伟满怀期待地去找主治医生询问是否有此政策，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白搭，政策是好，财政没钱什么都白瞎。童伟听后，无奈地回了父亲的病房。
回想起这些，童伟在卫生间坐在马桶上抽烟，打开手机，邻县血浆站的宣传员问，这周六又到十四天了，要不要去捐献血浆？童伟回复说去。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童伟出现在宣传员指定的地方等车，等大巴停稳后上车发现，满满登登挤满了疲倦的年轻人。
两个小时后，车子到达血浆站，排队刷身份证报名，童伟排了五百多号。领取号码后，等着叫号体检，然后再上二楼等待抽取血浆。
再次排到号后，血浆站护士把大号的针头扎进胳膊上的血管，童伟每次看见这么粗的针头都害怕，感觉跟小时候见的给牲畜打的针头一样粗。
扎好后，暗红色的血液就顺着输管流进血浆分离机，把血液中的淡黄色血浆分离出来后，再把余血输回体内。等抽取完定量的血浆后，稍做休息，就能领取到三百块钱的补助。
整个过程下来接近三个多小时，看着这三百块的余额，童伟甚至都想好了，先买条烟，再买点排骨，晚上全家一起吃点好的，改善一下伙食。
粗略计算，从疫情开始这两年童伟来了得有接近六十多次了，只要有时间就雷打不动的来，每个月两次，共有六百块钱的补助。
但凡有足够的工资收入支撑起家里的各种开销，谁愿意来呢？捐献爱心？扯淡！

三

孙龙自己都记不起这是第多少次打12345了，每次询问起本该发放的租房费用以及回迁楼房的进度时，话务员那例行公事般的回答都让他倍感无奈。
自从2016年签了拆迁协议后，刚开始的几年，每月的一千块钱的租房补贴都还能及时地打入银行卡。
到了疫情开始2020年初，就再也没有见过这笔钱。原有的四间房屋及院子，早就在签了拆迁协议后被拆除，安置区的楼房断断续续地建到一多半的时候就彻底停工了。
住不上回迁的楼房不算，现在连租房费都没有了，还得自己每月出钱在外租房子。一家四口人，租个套二的楼房还住不开，只能租个套三的，一千二百多的租房费用。
又因各种原因，几年下来搬了好几次家，搞得身心疲惫。这当中滋味，只有孙龙自己知道。
孙龙的社区共计三个村子，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由ZF主导进行旧城改造，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进行了拆迁。
孙龙的村子有大约六百户，有五百户签订了拆迁协议，剩下一百来户没有签。如今没签协议的住户，倒是免了在外四处租房的苦，但原先的村子也被拆得乱七八糟，到处断壁残垣，跟战后的叙利亚有一拼。
这些感觉上当受骗的村民，也多次聚集起来到县府门口聚集，要求ZF给个具体的说法。
刚开始去，ZF还找个管事的领导出来给村民做思想工作，说是开发商资金断裂，跑路了，ZF一直在积极协商其它的房地产企业接手，让村民安心等待。至于在外租房补贴，已经责成城投公司抓紧凑齐后发放给村民。

一次又一次的上访，都是以同样的理由回应，就如同白开水一样无滋无味。

后来，村民来ZF门口聚集讨要说法，主管领导及工作人员干脆都不出门回应了。
还能指望城投公司？谁不知道，城投公司是欠债大户，疫情第一年的时候，县里曾私下里让公务员及老师等一众体制内的工作人员，每人集资十万元给城投公司，为期一年，城投公司给付相应的利息。
结果呢，好多人到期后本金都要不回来，迫于体制内的身份，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样的情况，在全县各城郊结合部还有好多处，什么时候是个头？谁也不知道。
这个周末，孙龙冒着寒风，骑着电动车来到曾经生活了多年的村里，自己曾经的家，刚驻足，发现自己的邻居发小也在，两人相视无言，相互劝慰勉励的话语都懒得讲了，只是彼此蹲在一起抽着烟。

看着长满了枯萎杂草的曾经的家，一切都是那么的荒凉，就如同孙龙此刻的心情。

作者简介

董建伟，山东省诸城市人，八零后，喷漆工。毕业后断笔至今二十余年，半生蹉跎，岁月静好。如今重新拾起，以求内心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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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 · 发表于 2023-11-28 22:34:02

唉，无奈之下，只能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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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玉祥 · 发表于 2023-11-28 22:48:35

唉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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